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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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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

楊平從城墻望下去, 看著殘留的鐵勒部丟盔棄甲、慌亂逃跑,他就有些心癢癢,轉頭問尉遲乙:“剩下的這些不收拾?”

尉遲乙收起手中的弓/弩, 笑著對楊平說:“你就是太貪, 所以容易露出破綻,被人抓到。”

窮寇莫追, 何況現在城內空虛,尉遲乙打這一仗可沒有想著將鐵勒部一網打盡,他只需要讓對方對他、對朔州生出畏懼,不敢來犯即可。

當初對付朔方、河東兩個節度使的時候也是,他都逃得無影無蹤了,楊平還想著多拿點, 這才被那兩個節度使追著打——

尉遲乙堅決不承認, 是因為他跑得太快, 才叫速度慢於他的楊平被逮了個正著。

楊平:“……”還是很想揍尉遲乙!

蘇彧從城墻上走下來,就對上那一支剛剛進城的騎兵,領隊的正是尉遲佑。

十六歲的少年一身盔甲騎在黑馬身上, 眉眼飛揚, 盡是少年俠氣,他自馬上一躍而下, 大跨步地朝蘇彧走來,一雙眼眸亮晶晶地盯著蘇彧。

蘇彧誇讚他:“我以前不知道少年英雄會是怎麽樣的意氣風發, 現在我知道了, 阿佑就是我心目中的少年英雄, 風采無人能敵。”

尉遲佑上一刻還是“當騎駿馬踏平川”的豪氣, 下一刻就羞紅了臉,不好意思地撓撓頭, 瞬間只剩下傻氣了。

蘇彧:“……”果然英雄也只能遠觀,不能近誇。

尉遲乙就跟在她身後,笑著問:“怎麽就誇阿佑一人,我呢?”

蘇彧轉過頭來,朝著尉遲乙一笑:“尉遲將軍自然也是最棒的。”

跟在尉遲乙身後的楊平楞了楞,剛剛他竟覺得這位謝安撫使回眸一笑百媚生……呸呸呸,他當真是亂用詞,謝安撫使這樣明明是風華絕代,是他想岔了。

“張長史,你說我要不要問一下這位謝安撫使是否娶親……”他有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姨子尚未婚配,前幾日他家娘子還托他相看好人家呢。

楊平看向身旁的那位張長史,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極為難看,正想開口關心,卻沒有想到那位張長史從袖口中抽出匕首就要刺向楊平。

虧得楊平的功夫不算差,堪堪躲了過去。

張長史還想刺第二刀,但是他並不是楊平的對手,楊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往他的背後一扭,那把匕首就掉落在楊平的手裏,隨即匕首就架到張長史的脖子上。

楊平一臉鐵青,不用尉遲乙開口說話,他就明白了:“是你給鐵勒部通風報信!”

否則鐵勒部應該還會再觀望一段時間。

張長史想要辯解,可是楊平也不是傻子,他讓人將張長史五花大綁起來,投入大牢之中。

楊平朝著蘇彧拱了拱手:“叫謝安撫使和仲雲兄看笑話了。”

兵士將張長史帶下去之後,過了一會兒又折回來,在楊平的耳邊說了兩句。

楊平也沒有瞞著蘇彧和尉遲乙:“兩位可認識柳九郎?”

尉遲乙下意識地就看向蘇彧。

蘇彧笑了笑:“倒是認識,他若是求見,還請楊刺史代為拒絕。”

“不見嗎?”柳無時身子還未好全,唇色淺淡,披著那日蘇彧贈的白色狐裘,襯得他五官昳麗又清冷如玉,叫給他報信的兵士看紅了臉。

只是他有軍令在身,還是板著臉說:“柳郎君請回吧,刺史說如今他忙得很,沒空見你。”

柳無時問:“朝廷派來的安撫使可是姓謝?”

兵士詫異地反問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柳無時頓了一下,心想著那便是謝以觀沒有錯了,他又問:“他身邊可帶著一位長相極其出眾、極度惹人喜愛的小郎君?”

兵士想了想,搖了搖頭:“他是與尉遲將軍一起來的,身邊並無長相出眾的小郎君。”

這位謝安撫使本人倒是長相極其出眾。

郭來東聽後,連忙說:“郎君那日定是認錯人了。”

柳無時極力否認地搖頭,不會的,那日在他身邊的必然是蘇彧,他不會認錯人的!

既然山不就他,他來就山便是。

謝以觀不見他,無非是現在他忙著救災,沒有時間來見他,但他若是來捐物資呢?

柳無時轉頭就去了柳家商行,雖然大雪凍死了不少馬匹,但是那些可以囤積的貨物,例如羔子皮和駱駝絨,拿出來曬曬都還是能用的。

“郎君這是要幹什麽?”郭來東跟著柳無時,見他一回柳家商行就忙進忙出,竟是將這一次新從漠北進的羔子皮、駱駝絨,還有黃芪都整理了出來,他心中頓感不妙。

“自然是要捐給官府。”柳無時說。

郭來東只覺他家郎君是中邪了,這一趟他們被困在朔州,本就損失慘重,就算將這些囤積的貨物都賣出去,也不過是回個本,賺不了幾個銅板,結果柳無時還要將這些東西全都捐出去,這還是他那個為了賺錢連砍頭都不怕的郎君嗎?

柳無時知道郭來東在想什麽,他慢吞吞地說:“我知道這回鐵定是虧本生意,既然如此,不如博得一個好名聲。何況日後我們總還是要來朔州的,如今楊刺史正缺禦寒之物,若是將這些捐給官府,他自也會記得我們的好。”

這麽說倒也沒錯,楊平這人在朔州名聲極好,軍政一把抓卻是不驕不躁,這些年朔州的貿易也是在他的手裏發展起來的。

郭來東很久之前就聽說,楊平人好記恩,按照柳無時的說法,確實是個可行的辦法,“還是郎君聰明。”

柳無時輕輕扯動了一下嘴唇。

蘇彧正忙著集結兵士在城的兩旁挖溝渠,將雪水引流出去的時候,楊平又來了。

她沒有工夫搭理他,拿著圖紙在各處安排人,尉遲乙都被她派到了朔州的另一頭,幹著同樣的事。

蘇彧從系統的投屏上看到謝以觀說服了裴驍,給辛見水設下鴻門宴,在宴席上憑著他的好口才和裴驍的刀“感動”了辛見水,讓辛見水“捐出”不少賑災物資。

如今謝以觀和韋炅正在快馬加鞭地趕赴朔州,她想在賑災物資到來之前,將雪水徹底引出去,盡快讓朔州恢覆過來,然後她還能回太原運一波煤炭回京城。

楊平湊上去看了一眼,第一眼是驚訝,想不到謝以觀還懂水利,第二眼還是驚訝,更想不到的是年少成名的謝以觀這一手字寫得還不如他這個武將。

他記得大啟科考首先考字,字醜文章再好都不錄,他悄悄打量向蘇彧,想著她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能迷惑考官,莫非是臉……

“楊刺史很閑?”蘇彧終於舍得看楊平一眼,見他一副思索的樣子,隨手便拿了把鐵鎬在他手中,“那不如一起幹活吧。”

楊平回過神的時候,他已經混在兵士的隊伍裏,一下又一下地賣力挖著地,挖得滿臉是汗,他才歇下來走到蘇彧面前,“謝安撫使,柳九郎又來了,不過他這次是要捐禦寒之物,我看過了都是上等的羔子皮、駱駝絨,正是我們說急需的,你看……”

人家那麽有誠意的份上,是不是見一面?

他後面的話沒有問出口,就聽蘇彧說:“那就把東西留下吧,至於人楊刺史見了便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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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現在去見柳無時,不就露餡了,她才不見。

楊平欲言又止,想著柳無時都捐了那麽多東西了,她這個安撫使總得禮節性地見一面,不過他再看到蘇彧眼下淡淡的青色,又想著,謝安撫使這幾日為了朔州費心費力,確實沒有功夫見人。

他這個刺史去感謝柳無時,也是足夠了,真說起來,他的官職還更大。

於是,柳無時在刺史府等了半日,等回來的還是楊平。

柳無時努力張望,卻自始至終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,面露失望。

楊平:“……”柳無時這個態度,著實讓他起疑。

他一臉狐疑,上下打量起柳無時,這位柳九郎面若好女,尤其是現在一副病懨懨的模樣,更惹人憐愛,再想起蘇彧那副如玉面孔,這二人莫不是……

他倏地瞪大了眼睛,難不成他發現了什麽真相不成!

楊平面露古怪,磕磕絆絆地說:“柳、柳九郎,謝安撫使這幾日很忙,沒空見人,等賑災之事告一段落時,謝安撫使與我再當面重謝於你。”

柳無時攥了攥身上的狐裘,再次向楊平確認:“楊刺史可在謝安撫使身邊見到一位粉雕玉琢、惹人憐愛的小郎君?”

他怕楊平誤認,還比畫了一下蘇彧的身高:“大約這麽高。”

楊平心想,這身高不就是謝安撫使的身高嗎?他眼中的疑惑更甚,安撫使身邊沒有柳無時說的人,倒是她本人很符合柳無時的說法,所以他也被柳無時搞糊塗了。

算了,這些都不是重點。

他拍拍柳無時的肩膀,“待柳郎君日後見到謝安撫使本人,直接問他本人便是。”

柳無時:“……”所以他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,連個見面都沒有撈到。

他狠狠咬了一下牙,謝以觀倒是比他這個奸商還要奸詐萬倍。

“阿欠——”騎在馬上的謝以觀重重打了個噴嚏。

“謝舍人別是著涼了。”韋炅斜了他一眼,擔心他真的生病,誤了行程。

“許是有人在背後念叨著我。”謝以觀笑笑,自從跟了新帝之後,他都習慣了,“韋將軍,前面應該就是朔州地界了,我們再快些,以免陛下久等。”

謝以觀進了朔州之後,就註意到地上所挖的溝渠,立刻斷定這是蘇彧的手筆,再望向前方的路,雖然還有泥濘,積雪基本融化,沿著人工挖出來的溝渠,引流到江河之中。

韋炅望向遠處,頗為驚訝,“朔州大雪不是封路了嗎?怎麽短短這麽幾天,雪就全沒了?”

謝以觀沒有同他解釋太多,只笑著說:“陛下親自來賑災,自有神跡。”

韋炅瞪大了眼睛,他一直在同州境內,同州算是富饒之地,但也時不時遭災,他長這麽大,見過不少天災人禍,卻從來沒有見過神跡,可是這覆蓋滿城的雪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消退,不是神跡又是什麽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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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以觀瞧著韋炅的神情,用手掩飾了一下微翹的唇角,他倒是沒有想到韋炅如此單純,他隨口胡謅一句,韋炅就信了。

不過他不介意為蘇彧制造一些人為的“神跡”,這些本也是正常之事,畢竟哪代明君不會留下些神乎其神的傳說呢?

進了朔州地界,地面更加泥濘,他們帶著物資速度不得不慢下來,進城時已經是半夜。

謝以觀做主,到附近的民舍借住一宿。

臨著大路的這戶人家是個四口之家,一男一女兩個兒子,大兒子十來歲,小兒子七八歲,然而七八歲的小孩右肩膀上卻有傷。

謝以觀拿出一點糧食,說是要借用他們的竈臺。

民舍的主人十分熱情,迎了他們進去。

謝以觀在進門之前稍稍停頓了一下,他註意到院子裏養著兩匹百岔鐵蹄馬,這是漠北游牧部落養出來的馬。

他跟在男主人身後,笑著問:“郎君這腿腳不便可是天生的?”

男主人渾身僵硬了一下,露出假笑:“確實是天生的。”

謝以觀不動聲色,始終保持著微笑,一直等到吃飽熄燈之後,他才在黑暗之中拍了拍已經躺到床上的韋炅。

韋炅一個哆嗦便坐了起來,借著夜光看清來人是謝以觀,如臨大敵,“你想幹什麽?我可沒有龍陽之癖!”

謝以觀:“……”他要搞龍陽之癖,也只會找……呸!他也沒有龍陽之癖!

謝以觀抹了一把臉,輕聲說:“這家主人有問題。”

韋炅也跟著壓低聲音:“什麽問題?”

謝以觀說:“他那個小兒子肩膀上的傷是匕首所為,男主人的腿腳也是被人所傷,女主人身上穿的是上等羔子皮,院子裏的那兩匹馬出自漠北。”

韋炅覺得這些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:“朔州挨著漠北,有馬和羔子皮也不足為奇,男人嘛和人打架也是尋常之事,不過你說的那小孩的傷這倒是古怪……”

謝以觀:“……”就韋炅這腦袋瓜子,難怪被皇帝騙著挖了一個月的煤礦。

“羔子皮和馬即便在朔州也是貴重之物,尋常百姓是買不起的。”

韋炅這才皺起眉頭,不過還沒有等到他們這邊有所行動,屋外便傳來了打鬥聲。

謝以觀連忙和韋炅出屋,見到的卻是柳無時手持火把站立在院中,而郭來東將那男主人踩在腳下,三人的周邊又圍了他們帶過來的兵士。

柳無時是尋仇而來的,

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尋到蘇彧,心中郁結,而這戶暗算過他的人家正正好好拿來撒氣。

像朔州這樣的邊境是沒有宵禁的,他便帶著商行的武夫趁夜過來。

郭來東在門口看到了兵士,連忙和柳無時說:“這些好像是同州防禦使麾下的。”

“應該也是來賑災的,只是皇帝為什麽要舍近求遠?”按理說,河東節度使裴驍更近一些,皇帝卻讓韋炅過來賑災,柳無時瞇了瞇眼睛,暗暗在心裏記了一筆,“不過既然有韋將軍在,更方便我們辦事,等抓了人,直接交給他就好。”

郭來東得了命令就下手,他的功夫了得,便是軍中也少有人能贏過他的,在同州軍圍住他們之前,就把民舍男主人給踩在腳下了。

柳無時聽到開門聲,大大方方地同韋炅打了聲招呼,只是見到謝以觀時竟像見鬼了一般,一雙狐貍眼瞪得滾圓,“謝安撫使怎麽在這裏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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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以觀覺得莫名,他不在這裏,要在哪裏?

等等,他什麽時候多出一個安撫使的名頭來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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